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數位時代雙週》Google如何找人? 台灣Google No.001員工——簡立峰

作為兩岸華文搜尋研究的開創者,

Google新上任的台灣工程研究所所長簡立峰,

他前半生的故事告訴我們,「堅持用自己的方法找答案」真的非常重要…



《數位時代雙週》撰文=賴珍琳





二○○六年三月一日,

Google正式在台灣成立工程研究所,也

是全球第十二個實驗室。

到目前為止,這個實驗室只有一名正式的台灣員工(美國暫時借調的台灣籍工程師不包括在內),

他就是工程研究所的所長,前中研院資科所副所長簡立峰。



「他是華文世界裡數一數二的搜尋專家,」

Google全球副總裁暨中國區總裁李開復指出,

Google眼中的人才必須具備有三種能力:創造力、研究能力和實作能力,

「他不但是頂尖的研究者,更能理解用戶需求。」李開復形容簡立峰正是這樣一個難得的人才。





優秀的人未必能夠入選



李開復目前最主要的工作,是在華人世界招聘一流人才、

創建Google中國工程研究院等,他曾對內表示,

他十多年前在蘋果電腦時期就看中簡立峰,但直到十多年後才成功,

李開復所謂的「找人成功」,含意有二,

一是簡立峰是少數他推薦給Google的人選中面試通過的人,

二是簡立峰終於答應邀約。



「唉,Google給我的許多震撼之中,其中有一項,就是許多我認為優秀的人,最後不一定進得了Google!」李開復感嘆。他曾是微軟中國最高研發主管,比簡立峰大一歲,從十一歲就離開台灣赴美求學,從哥倫比亞大學讀到卡內基‧梅隆大學計算機系博士班,一路歷經視算科技(SGI)、蘋果與微軟等跨國大公司。



而簡立峰在三十三歲才第一次出國、第一次對外國人講話超過三十分鐘,

就是面對五百個人聽眾的國際級會議。

他笑著回憶,「對我來說是一大震撼,這種訓練多了,也就不害怕丟臉了。」



一九九五年,他成為首位在ACM SIGIR (資訊檢索學界最重要的會議)發表搜尋技術論文的華人。

那一年在史丹福大學校園中,佩吉才剛認識布林(Google的兩位創辦人,一九九八年才創立Google)。



到Google之前,簡立峰同時兼任中央研究院資訊科學研究所副所長、

台灣大學資管系專任教授、微軟亞洲研究院技術顧問,

以及國家典藏數位化計畫的分項主持人,發表過百篇重要研究論文,

接連擔任國際會議的議程委員與發起人。

光看這一連串輝煌經歷,會以為他的人生一帆風順。

事實上,熟悉簡立峰的人都知道,無論是求學、升等、戀愛或是學術生涯,他一路走來其實相當崎嶇。





中文搜索領域的頭號權威



他人生的第一個的震撼,就是大學聯考失利。

收到大學聯考成績單的那一刻,

他被預期之外的分數嚇了一跳,十八歲的簡立峰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氣,

讓挫折過去,北上到淡江大學電子計算機系報到。

從此週末就留在淡大總圖書館,在高大的建築物下讀書,感受自己的渺小。



那時曾有一位老師問過他,「為什麼你跑一百公尺的時候,起步比別人快,但是到九十公尺的時候就慢下來了?」他想一想,發現自己若以一百公尺為目標,到了九十公尺就會減慢,因此得以一百二十公尺為目標。



他了解自己是個性情低調的人,

卻又得永遠望向那一百二十公尺的目標,才能持續向前,

即便研究領域是別人眼中的冷門,也要永遠以國際標準自許。



當他到中研院報到的第一天,就有同事跟他說,「你這門領域很冷喔。」

他卻不以為意,因為「做得愈冷愈難才能在中研院待得愈久啊!」

加入熱門領域才有前途,是一般人的標準答案,

但簡立峰有自己的答案——中文搜尋才是台灣做知識擷取獨一無二的優勢。

對於這一點,他想得透徹,也從未動搖。



一直到現在,只要上Google打入「中文搜尋研究會議」或是「中文搜尋研究論文」,

不管是掛在主講者、發表者或是指導教授的位置,出現最多的就是「簡立峰」這個名字,足見其學術地位。





自問自答的思考訓練



經歷了制式教育的挫折,他還是堅持自己的學習方法,

讓他成為一位很會教學生「如何解決問題」的老師,

跟隨過他的學生都說,他非常有啟發性,

像加入簡立峰主持的網路知識擷取實驗室,

也是中研院資科所博士後研究的王正豪說,

跟隨簡立峰四年來最大的收穫就在於學習研究方法。



「他會給學生大方向去思考,不直接催促進度,」王正豪說,

他會讓學生在例行報告中提出對彼此的建議。

簡立峰會問學生,如果是這個國際研討會的委員,會用什麼標準審核提交的論文?

簡言之,他讓學生去思考什麼是國際級的審核標準,

設計了一個思辯的環境讓學生學習,讓他們找出自己的答案。



因此當Google主考官請他提出問題,又要他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的時候,一點都難不倒簡立峰,因為這種蘇格拉底式的自答自問法,早已內化成他血液中的一部分。



簡立峰說,「搜尋就是在解決問題。」

精準的搜尋引擎,是用最快速的方式讓使用者找到「要的那個答案」,

解決心中的疑惑。

這也是為什麼Google找人,這麼重視提出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





想頭想尾才能解決問題



簡立峰是一個永遠處於思考狀態的人,最擅長分析、解決問題。

在Google員工資料表上,他引述太太卜小蝶(師大圖資系副教授)的話,

形容自己是個「Problem Solving Machine(解決問題的機器)」。

他曾說「想完了等於做完了」,不同於一般人「從錯誤中學習」的行為模式,

永遠都要想清楚才開始動手。

太太笑他連開個收音機都要先準備三十秒,把後續流程想清楚才動手。



他常對學生講的口頭禪就是「要非常efficiency(有效率)!」

他說自己是「認真」的人,而不是「用功」的人,差別在於後者是做苦工,

前者是有方法。例如他加入國家典藏數位化計畫的時候,是這個五年計畫的第二年底,

他必須立刻解決許多盤根錯結、懸而未決的複雜狀況。

一起參與計畫的研究助理邱志義說,

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簡立峰用化繁為簡的方式去整理這個牽連龐大的專案,

確實掌握每個部門的工作狀態。



正因為簡立峰有這樣有效率的工作方法,讓他加入Google至今已有兩個月,

在其他職缺尚未確認之時,一個人兼任所有工作,

每天都要跟不同國家與單位的人對口,仍然親自回覆每一封信,包括百來封應徵者的信件,有條不紊。



做為一個優秀分析者,前提必須是個非常仔細的人。

例如他看一個人,會從外表打扮、談吐、小動作等靜靜地觀察。

當他接收完這些資訊之後,他也把這個人的「基因頻譜」排完了。

他用科學的方法分析人性,不帶入情緒,就像是火星人遠遠觀察著地球人,但這不表示他沒有感情。在妻子卜小蝶眼中這是種「大悲無情」的表現,他甚至對與他為敵的陣營也是盡力幫忙。





拒絕北京微軟加入Google



一九九八年李開復在中國創立微軟研究院的時候(現為微軟亞洲研究院),

還繼續探詢簡立峰擔任專案經理,並將職缺保留了兩年。

後來簡立峰抵不住盛情,就一年飛北京四趟,

擔任李開復的中文語言語音處理技術顧問,

是北京微軟研究院最早開始做搜尋引擎的人。



李開復口中提到簡立峰的另一項特色,就是謙虛。

愈是頂尖優秀的人才愈是謙虛,這一點正是Google人的重要特質。

例如他受訪時堅稱Google台灣實驗室不是為他而開啟的,「我的加入只是讓時間點提前一點罷了。」



過去一年Google在大中華區的重點布局不盡相同,

很明顯的將產品研發、搜尋技術設在中國大陸,而台灣地區只有單純的業務。

自從去年七月前微軟亞洲研究院院長李開復跳槽Google引爆華文搜尋引擎的人才大戰之後,

似乎只有中國這個重要市場,才是華文搜尋人才的搖籃。



反觀台灣業界,看到媒體火熱報導Google在大陸大舉徵才的消息,

一方面為網路世界裡中文終於抬頭而高興,一方面又為台灣無法參與而氣悶,

心情複雜,直到台灣也有Google實驗室的消息提前曝光,

在台灣有機會能進入這家全球最具創新能力的公司,讓許多工程師大為振奮。



而這個台灣在地人才的絕佳機會,是去年十月李開復打給簡立峰的一通電話中確定的,

李開復對重視家庭的他開出的條件就是,「你可以留在台灣工作。」

就是這一點讓簡立峰難以拒絕,只好婉拒同時也極力邀約的微軟亞洲研究院好友們。

只是極重感情的他,花了兩個月才想出婉拒的理由。

而微軟的好友也直到他正式向Google報到前兩天才停止遊說。



簡立峰成長中最重要的養分是與家人深厚的情感、以及父母自小的家庭教育。

他笑著說,「我從來不知道我們家是小康家庭,我以為我們家是很富有的,

直到有一天才發現原來我們家也很窮。」父母親從不責罵、也從不做比較,

因此養成了他面對許多挫折時不會自卑,能很實際地思考問題,解決問題。



「平和低調」,是多數人對簡立峰的印象。

簡立峰的學生們都說,從未看過老師發怒。

身為父親,他也從來沒有罵過小孩子。

《數位時代雙週》問他,有沒有發過脾氣,他可以立刻、肯定地告訴我們沒有。

但是問到有沒有過最興奮的時刻,他居然思索了一會兒。

對這樣一個永遠理性、沒有偏好立場的人而言,

追求太太卜小蝶的那一段時光,

卻是他人生中心情起伏最大的時刻。

「若你們認為這樣子的心情起伏是興奮,那就算是了,」他笑著回答。



在人生的跑道上,當他發現前方的領先者都慢慢消失,自己愈跑愈孤獨,

他自問「為什麼我還在這條跑道上?」原因就是他從來不用別人的標準答案,並且不斷將目標拉向遠方。



如今中文資料檢索領域變得「熱門」了,新加入競技場的人只能追著他跑。

這種又要壓抑又要競爭的性格,讓簡立峰即便處於學術的寶塔的頂尖之林,仍然有動力向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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